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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父哆嗦著手嚷著要叫郎中, 又教訓道:「打蛇打死, 他死了嗎?」
不曾想,這假靠山竟真的要死了, 院門拉了封條, 一眾僕役散個精光,鶯鶯燕燕重入了歌舞場。派去送節禮的老僕打聽了一番,得知人被下了大獄,嚇得魂飛九霄, 哆嗦著拉了節禮回了桃溪。
牛家為此, 歲節過得缺滋少味,提心弔膽。牛父臥在床上直哼哼,牛大郎不管事,也管不來, 只將事往牛二郎身上一推, 自己尋了嬌娘吃酒解悶。
牛二郎夫婦裡外操心, 累得腰痠背痛,好在二人都是好攬事的, 日日忙至深夜,躺在帳中卻是一肚的雄心壯志。
牛束仁這幾日當著家做著主,神色自得,轉而又嘆:「那個賊閹人下了獄,也不知會不會牽累到自家。」
他怕,牛二娘子卻不怕,道:「與我們有屁個相干,論到底,我們還是受騙失銀的呢。」
牛束仁道:「到底借他起的勢,今後……」又嘆,「明府看似隨和,與他說話卻是提心弔膽,生怕被他捉了把柄。他又是當官的,粗壯的腿,如何拗得過他?」
牛二娘子聽他說得粗俗,「呸」了一聲,道:「明府美玉般人物,你倒拿腿比他。」
牛束仁醋道:「我雖頭上沒個官帽,也是周正的長相,娘子只誇明府,怎沒個好言語對我。」
牛二娘子冷笑:「真是隻許州官放火,不許百姓點燈的。你種花,還不許我看花?」
牛束仁訕笑幾聲,拉了牛二娘子的手,求饒道:「她們算得什麼?不過哄人開心的玩意,不及娘子一根指尖。」
牛二娘子瞪他一眼,一把抽回了手,道:「苟家忽喇喇倒了臺,搭個草屋還要幾日的功夫,敗起來只在幾息。明府生得如美玉,心腸可不見溫潤,家翁也多拘著族中的子弟些,仗著幾個臭錢,便做起天王老子來。出了事,誰去兜?莫非要住在衙門聽應?」
牛束仁將手墊了頭,道:「阿爹懶怠管這些事,年老耳昏,只當些許小事,哪會傷筋動骨的。」
牛二娘子笑起來:「這從外頭爛到裡頭的,一眼就得清楚;這從裡頭爛到外頭的,爛斑也就一點。」
牛束仁掏了掏耳朵道:「娘子大節下,說了一筐掃興的話。」
牛二娘子正色道:「苟家前事擺在眼前,還燙著手呢,怎不叫人心驚膽戰的?我思來想去,也覺自家輕狂。一個出宮的閹人,耍個花架,便讓我們跪他一個沒卵蛋的叫爹,結果呢?悄沒聲得沒了。我們當祖宗供著的,別人只當螻蟻碾。」
牛束仁把玩著牛二娘子的指尖,道:「明府不好接近,他若是有心,借一根指頭與我們,便是天大的助力。」
牛二娘子道:「他是什麼身份,我們又是什麼身份?哪會與我們光明正大往來?」她伏在牛束仁耳邊笑道,「我喜愛都頭家的娘子,趁著佳節,請她家來吃酒。」
牛束仁回憶一下何棲的模樣,心頭一盪,又急忙收住,道:「家中只由娘子做主,你喜愛她要與她往來,便請了家來,好酒好菜招待…」
牛二娘子推他嗔道:「你把肚子的那攏草收收。上回搭他們的梯見了明府,一事不勞二主,不如照舊遞了意思過去。他們夫妻人品貴重,便是心有不喜,也不會中間插了手腳。」
牛束仁深思片刻,自是點允許,又笑:「我只當娘子真箇喜歡都頭娘子,要與她往來,誰知,卻是另存了算計。」
牛二娘子也笑:「喜愛也是真喜愛,算計也是真算計。我也見過讀書人家的小娘子,小眉小眼的,要麼木訥要麼拿著架子,行動又裝樣,說話又扭捏。頭上連根像樣的釵都沒有,眼裡還看不起人。」她感嘆,「都頭娘子一個窮酸秀才養的,竟沒這些脾性,說話爽快,人也大方,又會打扮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