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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氏張了張唇,喉嚨乾澀,半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沈計又道:「阿孃本就不要我和阿兄,少來不是更合阿孃的心意?」
齊氏立在街集一角,如紙般蒼白薄脆,拿手一捻,便成齏粉。
第91章
晚間沈拓應卯回來, 得知齊氏上門, 問道:「她來為著什麼?」
何棲為他剝了一個豆粽, 也有點不解:「略坐了坐, 便家去了。」
沈拓又關心問:「可有說不中聽的言話?」
何棲笑著搖頭:「好聲好氣的,不曾說些什麼, 近晌午,小郎才送婆母迴轉。」
沈計剝了一個白粽, 聞著夾雜著箬葉的米香, 舀了一勺滿滿的花鹵澆在尖角上,雪白角粽襯著紅色的花鹵, 白的越白, 紅的越白,不曾入口,舌尖就嘗到了甜味。沈計吃得一臉陶醉,又另分出一分心神聽沈拓與何棲說話。聽何棲為他遮掩, 再無一絲擔憂。
卻不知何棲心裡總有一分隱憂。憂他早慧, 剛過垂髫就把生母后路將死;憐他稚齡坎坷,父喪母嫁,不知聽了多少的蜚短流長;恐他移了心性,只見燈下影無視滿室光明。
到底還小呢, 齊氏又實讓人生不出憐惜之情來。何棲翻身靠進沈拓懷裡, 沈拓睡得朦朧, 將她攏進懷裡,含糊道:「阿圓快睡。」
何棲低應一聲, 明日還有許多事呢。
年味淡得如一絲輕煙,輕輕一吹便消散無蹤。天氣日暖,溪岸桃樹新透花苞,柳樹綠枝低垂,幾隻野鴨遊過水麵,臨水臺階上,哪戶人家的小娘子一身斬新的春裝,蹲在石階上浣衣,綵衣順著溪水漂蕩,勾得路過漁舟上的年輕後生春心搖動。
燕子南迴,何棲梳妝時偶聽簷下嘰喳呢喃,放下梳子出來一看,果然一對家燕繞簷而飛,飛一陣又落在枇杷樹上,輕暱地互啄梳羽。沒過幾日,這對家燕進進出出、忙忙碌碌銜泥築巢。
何棲看得有趣,笑道:「它們倒是忙得很。」
春種將近,農耕民之大事,季蔚琇帶了沈拓下鄉入地檢視田壟溝渠。春雨如絲,幾個農人在秧田育苗。
季蔚琇除了鞋襪,一腳踩進了泥裡。季長隨心疼得直抽抽,郎君這等身份,卻田舍漢一般赤腳進了田裡,腐泥汙臭,又生著好些蟲蛇,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如是好。里正也心疼得直抽抽,明府上好的綵衣,這般沾了汙泥濁水,一身的泥漿,如何洗得乾淨?怕是明日就不好再穿了。
沈拓安慰季長隨道:「有蛇倒不怕,捉了來,燉了蛇羹吃。」
驚得季長隨直翻白眼,忙道:「都頭莫要頑笑,郎君再不吃這些。」
季蔚琇看一個農人拉了一塊木板,用泥壓了增重,在那平整田地,問道:「里正,你們這裡少牛?」
里正忙道:「回明府,牛夠用呢。」抬眼看田中景相,笑著道,「牛已經翻過一遍了呢,哪裡處處用牛。」又給季蔚琇看浸好的稻種,「今日好天,撒了種,半月後便能出苗了。」
季蔚琇又問溝渠。
陪同一個老農道:「水鄉不缺水,這幾日只怕急雨,沖走了稻種,也怕水積得多,洩不出去,淹了苗。」說罷又笑,「連著幾日的細雨,是個好兆頭。 」
季蔚琇在田間轉悠了半日,這才在水渠邊洗了汙泥,季長隨心細,馬車上另備了衣物。
里正與老農又邀季蔚琇吃農家飯,推開柴扉,幾間草屋,農婦殺了一隻黃腳雞,拌得鄉間野菜,炒得田間野螺,蒸得河中活魚,爆得泥裡長鱔,又送來渾濁綠酒。
季蔚琇吃得香甜,里正與老農初見他時心折他的貴氣,說話都不敢高聲,又見沈拓生得高大,腰間又佩長刀,更是陪著小心。
老農皺巴風乾的臉上,似是每條皺紋都推滿了笑意,勸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