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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秀才見棉紙輕透,隱隱綽綽,雖不如絹屏,卻另有質樸歸真之雅,心中喜愛,晚間常常搬了輕榻紙屏在院中納涼。晴好之時,星河橫穿,彎月如鉤,不知己身何處。
除卻滿院蚊蚋惱人之外,真是說不出的自在。
施翎與沈計幫著何秀才撲蚊,抹了不少蚊子血在紙屏處,斑斑點點,何棲這等好潔之人,實不堪忍受,有心再換棉紙,又覺不捨。
邊自我嘲笑:不知不覺,越發精打細算,慳吝起來。邊拿筆添了墨,畫了幾隻歸燕上去。
與沈拓道:「焉知他日我這顆魚眼珠子,不會一日比一日計算,一毛不拔,如那貔貅,只進不出。」
沈拓在旁捧墨,聽罷笑道:「他日阿圓變得吝嗇小氣,定是因我無能。」
何棲停筆笑起來:「為大郎這句話,我少不得也要大方豁達。」
沈拓看著煥然一新的紙屏,誇道:「倒比先前還要好看,阿圓什麼都會。」
何棲試圖拿筆抹他的臉,笑道:「大郎不知這可不是誇人的話語,樣樣皆知,便是樣樣不精,每每都是半桶水、三腳貓。」
沈拓哪肯讓墨水上臉,連忙躲開,邊躲邊叫屈:「我真心誇你,阿圓只拿話來屈解。」
何棲哪追得上他,繞了屏風幾圈便搖手喘氣:「大郎快住,再不捉弄你。」
沈拓看她與自己笑鬧,直鬧得杏腮如抹胭脂,雙眸水亮,心中愛極,回身幾步攔腰抱在懷裡,坐在一邊怎也捨不得放開,道:「過幾日,便難得清閒。」
何棲將臉靠在他胸口,終問道:「大郎將僱工之事交與我,真箇放心?」
沈拓道:「阿圓聰明勝我不知多少,交與你我自是放心。」
「心中便沒半點不願?」
沈拓笑了,似有為難,仍答道:「若說沒有半分為難,自是假話。我恨不能將阿圓藏在一處,誰也不見。」將何棲的縴手握在手中掌中,「只是,阿圓又不是什麼死物珍寶,只放在匣子供人賞玩。」
何棲微翹著嘴角依偎在他懷裡。
沈拓將她抱得略緊些,深深看著她低斂如蝶翅的長睫,低聲道:「阿圓,也不願日日在後宅內院,每日只看一樣的景物,對著相熟的幾張面孔,只操心著飯食女紅。」
第97章
何棲擔心自己打理不過來, 又請了盧繼娘子幫忙。盧娘子捉了袖子幫著鋪紙磨墨, 看她不慌不忙端坐於桌案之前, 沒有露出半分的怯意。
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澀, 道:「今日見了小娘子的模樣,倒讓我想起娘子在世時的光景。月底計帳, 我便這般伺侯娘子計算著田中產出、商鋪出息、家中人情花費。」
何棲靜靜聽罷,道:「阿爹還留著阿孃的筆墨紙帳, 我是不及阿孃的細緻。」
盧娘子微嘆, 眼角細細的皺紋都似捎帶著往昔的塵灰,她道:「不是我要說古, 娘子似小娘子這般大時, 實沒小娘子現在的心胸細緻。她是家中嬌養大的,手上散漫,哪會為了幾個銅板計算?後來家道中落,日漸艱難, 事事經手, 這才一樣一樣歷練出來。」又看何棲纖纖素手,雖細白,卻非水蔥模樣,禁不住又一陣心疼。「小娘子眼下又要操持這樣一件大事, 唉, 叫人心中不是滋味。」
何棲笑道:「盧姨不如試想:那些富戶高門, 買了健僕青壯,少不得也要當家娘子掌眼點頭。」
盧娘子駁道:「那如何相同?青壯健僕身契一簽, 便是家裡人,與外用的僱工如何一樣。」又不放心叮囑,「小娘子只出聲,別露面,知人知面不知心,畫虎畫皮難畫骨,他們長年混跡市井,誰知有著什麼心腸。有好的,自也有壞的,更有那些心思齷齪的,不知藏著多少臭氣熏天的壞水。」
何棲點頭應下,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