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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。」
「都頭年底就要與嫂嫂完婚了!」阿甲有點羨慕。
「你也可以成家了。」沈拓道。
阿甲苦笑:「誰個會把小娘子嫁我,家中一個瞎眼老孃,癱了的老爹,連多的一間屋都沒有。我一個差役,沒個正經的奉祿,只靠賞銀過活,這還是明府大方、都頭厚道,有些個獨的,自個填塞尚且不夠,哪肯分出口食。」
「我只道老天欺我良多,比之你,卻還有幾分運道。」沈拓道。
他父亡之後,沈母急著改嫁,好事者指指點點,嘴唇一碰什麼屁話都能亂嚼,連沈計乃是沈母背夫偷生之言都有。沈計年小,一夜之間天翻地覆,因沈母之故,連鄰裡幼童都不與他玩耍,沒多久就病了一場,差點送了小命。
沈計病時正值寒冬,天下大雪,他拿睡得露了棉絮的被子裹了弟弟,赤腳跑去街市敲開了郎中家的大門。郎中披衣開門,只用手一探沈計的額頭,便讓他回去,死活不肯醫治。道:「沒救了。」
他愣是抱了沈計在雪地裡跪了半宿。
郎中娘子掐自己的丈夫,罵道:「你是郎中,卻不肯救死扶傷,學的本事通通餵了狗肚不成?」
郎中嘆道:「救生不救死,我連三成把握都無,你讓我怎救?」又指著沈拓道,「他眉高目深,隱有戾氣。我不出手,他只當我心硬;我若出手,他阿弟仍舊身死,他需恨上我。」
沈拓一嗑頭,道:「郎中只管治,別說三成,一成也好。沈拓立誓,即便小郎不能活命,但凡我心中有半絲怨懟,誓如此指。」
他欲拿刀斷指明誓,郎中娘子撲將上來道:「可不好如此,你少年郎君,莫學這些江湖習氣。」
郎中嘆一口氣,終於施針救治,也是沈計福大命大,好好歹歹治了半月,靈臺漸漸清明過來。
郎中娘子道:「阿彌陀佛,小郎君命大,必是個有福之人。」她是善心人,與他一杯滾水道,「大郎聽我一言,你年少,將來有大好的日子,切莫走了偏道。我家開著醫館,也見大好的少年,與人鬥毆,斷腿斷胳膊,家中有銀還能過日,家中清貧的,只在街頭角落一坐,討些銅子饅頭活命。佛說人臉苦字,哪有事事如意的,有了坎邁過去便是。」
他聽後半日無言,只長揖一禮久久不曾起身,目中之淚,盡數摔在地上隱入泥中。
郎中夫婦沒多時搬離了桃溪,他得了訊息趕去時,鄰舍道:他們投奔了禹京的親戚,桃溪鼻屎點大的地方,哪留得住此等大醫。唉,可惜了!那些個郎中鈴醫哦,燒捆艾草燙背就當能治百病。
面前的大門已經除了牌匾,落了重鎖,舊歲的桃符仍掛在上面,卻已色陳斑駁。沈拓怔忡半晌,轉身黯然離去,怕是此生無緣再道未曾出口的「謝」字。
自那時起,他強自收起了戾氣,磨去了尖銳。家中小郎又聽話,沈母剛嫁了貨郎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,又生養了子女,倒是兩相無事,互不相干。
後來,又遇到了盧繼。
盧繼這看相的功夫,是時準是不準,準的時候恨不得奉他為天師,不準時,恨不得打殺了他以洩心頭之憤。
對方請他與一個守活寡的婦人相面,那婦人打扮得新簇簇的,描眉畫唇,由著叔叔陪同而來。盧繼見他們神態親暱,舉止自然,只當他們是一對夫婦。便說夫妻和美,老時子孫繞膝,天倫共享。卻不知婦人的正經夫君半死不活躺在床上,喝盞都要人餵。
那婦人聽了,當下將臉一掛。
她姘頭在家裡明目張膽睡嫂嫂,在外卻恨失了顏面,招來無賴就要打盧繼。盧繼見勢不妙,一扔卦旗,轉身就逃。他是個體弱的,哪逃得過青壯,直被追到橋頭逼得差點跳水。
沈拓見不得欺弱之事,出手搭救,救了之後好生後悔,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