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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棲扶了何秀才道:「阿爹不要驚慌。」將遊河之事與何秀才詳說了。
何秀才道:「竟有這事?可是意外失足?桃溪雖不是夜不閉戶, 卻一向平和, 縱有爭端, 也不過少年郎君一時口角失和。」
何棲道:「尚且不知究竟, 意外或人禍,總會有個水落石出。 」
何秀才嘆息一聲, 見季長隨形容不俗,卻又是下僕裝扮,問道:「不知這位是哪位的掌家?特地送了小女歸家。」
季長隨揖禮道:「何公誤會了,小人不過是明府身邊的長隨。都頭與娘子好好的遊河卻撞見這等晦氣醃臢的事, 他脫不開身, 又放心不下娘子, 遂囑咐了小人將娘子送到何公身邊來。」
「原來是明府親隨。」何秀才連忙道謝,又請人進門入座,「天氣寒冷,長隨略喝一杯熱茶稍驅寒氣」
季長隨推辭 ,笑道:「何公不必客氣,我需回去復命。我家明府雖和氣,卻是個尊禮之人,小人萬不敢拿了架子裝大在何公家吃茶。」
何秀才聽他說得懇切,把季蔚琇誇了又誇,直說明府不墜門風,禮賢下士,難得貴門子弟。
何秀才以為真,何棲卻不以為然。季蔚琇出身侯門,這位季長隨能跟在他身邊上任,必是家生親信,在禹京時所見所識都是達官顯貴,宰相門前七品官,他們自付體面,言語不失半分分寸,目中卻帶出一絲輕視來。
「一葉可知秋。」何秀才目送季長隨離去,感嘆道。世家之僕都有一二氣度,到底非尋常人家可比。
何棲笑:「阿爹管中窺豹,只見一斑,誰知底細如何?」
何秀才道:「就你有這些多思多想。」
何棲撒嬌 :「女兒歸家,阿爹倒說這些不相干的。」一面問何秀才這兩日的起居康健,又懊惱 ,「這兩日一日冷似一日的,阿爹有沒有升了炭火?腳爐手爐可有備著?天冷再不可吃冷酒,也不好再在院中歇躺著。」
「你年歲不大,學得婦人嘮叨 」何秀才嘴上嫌棄,卻是笑意堆積,「阿爹又不是三歲幼童,哪用得著你這般細叮慢囑的,都好著呢。」
「我又不是不知阿爹報喜不報憂的脾性。」何棲道,「不過,明日接了阿爹去,日日在跟前,我才放心。」
何秀才腳步微滯,不知怎麼臨到頭又生怯意,猶疑道:「阿圓,要不阿爹依舊在這邊住著,你上頭沒有姑翁家婆,無人管束,大可得空就隨心來看阿爹。去沈家,終歸是不妥。」
何棲皺眉 ,直看著何秀才:「阿爹今日怎麼又舊話重提?原本便說定的事,現下又來反悔?這讓女兒如何自處?
「阿圓,阿爹老了,年老之人便不想動彈,如那老樹,樹移則枯。」何秀才嘆氣,「先時嫌棄這裡狹窄,後又見一院陽光喜人,這些花花草草又皆是我所栽所種,時時澆水剪枝,離了我,它們少不得要枯萎在此,倒是可惜得很。」
「不過一些花草,一併搬過去。」何棲故意曲解,笑道,「阿爹也真是的,捨得女兒倒捨不得花草,原來我連它們都不如?」
何秀才無奈:「阿圓,你既為沈家婦,總有輕緩側重,人情俗世,切忌一個貪字,樣樣皆要好,樣樣皆不可得。」
何棲扶了何秀才坐下,解了斗篷倒了一盞滾茶遞與何秀才:「阿爹還說我思慮過重,我看阿爹才是思之過慮。咱們得過之,且過之,事事都往後頭想,哪還有什麼趣味?人之最後,雙目一合,黃土一掩,功名利祿、子女夫妻都是一場空。若真要這樣想,除了出家,皈依佛祖,可還有什麼盼頭?黃米粥香,清茶淡酒,晨霧暖陽,四時花開,人情冷暖……酸也好,甜也罷,缺一不可,方是此生百味。」
何秀才笑,復又心疼愛女的通透,有點難以啟齒得問道:「大郎待你可好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