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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打緊,」耿曙說,「我想學,我去找來。」
姜恆努力地從閣樓裡抽出滿是灰塵的琴,打了兩個噴嚏,耿曙爬上梯子,讓他下來,抽了琴一手扛肩上便下來了。
「這琴怎麼總也擦不乾淨?」姜恆說,「上頭好多黑的地方。」
「那是血。」耿曙看了眼,答道。
那琴已有些年頭了,血跡浸入了琴木之中,耿曙一眼就知道它的來歷——這是他父親生前抱著的琴,四年前琴鳴天下後,他以黑劍自盡,胸膛中噴出來的血液,染紅了這把古琴。
但他沒有朝姜恆解釋,摸了摸琴,就像觸碰當年的父親,只不知姜昭從何處得到了這把琴。
姜恆不會彈,簡單擦拭後,兩人對著琴譜,像彈棉花般嘣嘣嘣地拉扯幾下,姜恆哈哈大笑起來,耿曙卻對著琴譜,認真按弦。
「我幫你按,」姜恆說,「你彈。」
姜恆臥房裡傳出幾許琴聲,不片刻,耿曙彷彿無師自通般摸到了竅門,雖斷斷續續,卻帶著少許碧空孤曠的古意。
「你這不是會麼?」姜恆驚訝道。
「以前見爹彈過。」耿曙答道,「來,你看譜子,這是哪一根?」
姜恆與耿曙彈了一會兒,琴聲已不似彈棉花般難聽,按久了卻也手指頭髮疼。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,外頭又下起小雨,耿曙去熱了晚飯,兩人吃了。
「明天她們總該回來了吧,」姜恆說,「要不咱們就沒吃的了。」
「嗯。」耿曙用濕布擦好琴,搬到臥室櫃後,拿塊布蓋著,說,「睡罷,多半晚上就回來了。」
姜恆躺上床去,耿曙過來摸摸床鋪裡頭,天濕冷濕冷的,棉被還收在雜物房中,擱了一整年沒曬過也沒法用。
「冷不?」耿曙有點猶豫。
姜恆拉了拉耿曙的袖子,欲言又止,耿曙便關了門,躺上床去,與他睡在一起。過完夏天,耿曙已經十一歲了,姜恆也快滿九歲了。耿曙已像個小大人般,抬起手臂,讓姜恆枕著,抱著他,用身體溫暖了這濕冷的被窩。
「明天她們會回來的吧。」姜恆喃喃道。
「嗯,」耿曙答道,「會。」
姜恆起初有點怕,但枕在耿曙的懷裡,便安心了許多。雨聲淅淅瀝瀝,打在屋簷上,他朝耿曙那邊縮了縮,耿曙便轉過身來,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惶恐與無助,抱緊了他,姜恆閉上雙眼,安心地睡了。
第二天,昭夫人與衛婆沒有回家。
姜恆找遍了每個房間,最後站在堂屋裡,說:「怎麼辦?」
耿曙剛練過劍,坐在門檻上擦劍,一臉不以為意,說:「等。」
姜恆說:「咱們吃什麼?」
耿曙起身,穿過迴廊,姜恆一身單衣,緊跟在後頭,跟著耿曙進了廚房。耿曙先是翻找片刻,拖出米桶,找了米,再去倉庫裡,找到一塊臘肉,拿了個海碗,從醃菜缸裡撿出點小菜。
「多穿點,」耿曙朝外看,再看姜恆,「天冷,快下雪了,回房加衣服,聽話。」
耿曙推著姜恆回房,翻出一件貂裘襖子,讓姜恆換上,又找了鹿皮長褲給他穿,又發現一件毛氅,乃是入秋時便做好,留著冬天穿的。
「你呢?」姜恆說,「你穿這件罷,你也聽話。」
「我不冷。」耿曙向來不太怕冷,平日衣服都自己洗,一件藍袍、一件黑袍,外加兩套裡衣裡褲,穿了一年多,如今已顯小了。
姜恆說:「我給你找找,應當還有別的衣服。」
家裡大人不在,姜恆意識到,他倆得學會照顧自己,否則既要挨餓,又要受凍,於是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衣服。
「吃飯了。」耿曙煮了稀稀拉拉的米湯,筷子一撩,裡頭沒幾粒米,說,「水放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