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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泫然欲泣,其實來找他,還是想聽他的安慰吧!
年輕的姑娘,哪個像她這樣需要應付虎視眈眈的至親呢,細想起來她很是可憐。若說挑剔她的決定,倒不至於,他放軟了語調道:「小娘子不必自責,換了誰在這樣的處境下,都沒有更好的應付手段。如今孝道大於天,不光你,連我也礙於人言可畏,遲遲沒有籌建國公府,我這樣沙場徵戰的男子尚且如此,又憑什麼去指摘你一個姑娘。」
明妝起先很是自責,來前也擔心,怕他覺得她太軟弱,給自己埋下了這麼大的隱患,但現在聽了他的寬解,心裡便好受了些。
長出一口氣,中晌的溫暖裡已經嘆不出雲煙了,她提裙邁出門檻,垂眼道:「我如今就盼著老宅快些修好,若實在不行,情願花錢再僱一幫工匠,派到宜男橋巷去。」
「沒有用,」李宣凜道,「他們是有備而來,直接將箱籠運進了園子,就沒打算輕易回去。小娘子礙於顏面讓步,正好成全了她們的得寸進尺,不過你也不必擔心,明日我登門拜會易老夫人,若是能見你兩位伯父,那更好,不說將人趕出去,敲打敲打他們,至少可以讓他們安分些。」
明妝很驚喜,抬起眼問:「真的嗎?明日你一定來?」
他見她眉目放光,那不遮不掩的歡喜,讓人心頭敞亮。
他點了點頭,「一定去。我是武將,惹惱了我,白刀子進紅刀子出——武將可不講理。」
他一本正經虛張聲勢,看得明妝會心笑起來,知道他在以他的方式讓她高興。
「李判也會打趣啦。」她掩口道,「誰說武將不講理,爹爹和你都很講理,我最知道了。」
她的笑能感染人,眼眸彎彎,無限繾綣。他不覺舒展開了眉心,「武將是莽夫,莽夫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來,誰也說不準。到時候木已成舟,吃虧的是易家人,他們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。」
明妝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,真心實意地說:「我該怎麼謝你才好呢,緊要關頭你總是替我善後,將來你要是回了陝州,我又得有一陣子不習慣呢。」
他抿唇笑了笑,「將來的事,將來再說吧,我也不用你謝我,只要小娘子好好的,我就對得起故去的大將軍夫婦了。」
馬車停在巷子對面的花樹下,花樹的枝丫上冒出絨絨的一點綠,愈發襯得陳年的葉子焦黃。姑娘的七香車,雕花車蓋下掛著青銅的小鈴鐺,被風一吹,漾出清脆的鈴音來。
這樣初春,風仍凜冽著,但心裡卻是安穩的。現在想來,面對千方百計的祖母,她難免有招架不住的時候,如果李判不在,咬咬牙,大概也能硬抗下來。但人總有惰性,忽然來了靠山,就想找他討主意,當知道他願意替她出頭,那種後顧無憂之感,就像爹爹在時一樣篤定。
因為認識了很多年,口頭上的道謝確實顯得多餘,明妝說:「等你有空的時候,我請你去班樓吃席。」
他答得很爽快,說好,復又道:「外面風大,小娘子回去吧。易家人的事不用放在心上,暫且按捺一陣子,就當替大將軍盡孝了。」
明妝頷首,午盞上前攙扶她登車,她坐進車輿說:「我在錄事巷有家香藥鋪子,隔壁就是上京最大的牙行。我讓人給你打聽打聽哪裡有好宅院吧,找個內城裡的,最好離界身南巷近一些,上朝也方便。」
這是她的小私心,就算將來他又去了陝州,到時候和他的夫人也好有照應。
李宣凜原本雖也想過籌建府邸,但並沒有那麼積極,如果這裡住得不高興,大可以留宿衙門。現在看她很有興致,如果真遇上合適的,建了也就建了,反正日日面對父親的暴躁、嫡母的刁難,他也不耐煩了。
於是點頭說好,退後一步拱手送別,明妝放下了門上垂簾,對駕車的小廝說:「回去吧。」